海若得知桃夭消息，是偶然聽得一小妖說的。

她離開秦國已有幾十年，平日也不曾出外，所有的消息都是山中妖靈口口相傳得來。

“水霓……”海若坐在木屋前的石桌上，手中的茶杯放了下，“我要出去看看，過幾日才能回來。”

“你，去哪裏？”水霓疑惑，平日這家夥恨不得粘在自己身上，怎麽現在卻要離開。

“放心，幾日就可以回來。”海若微微一笑，拍拍她的手。

“若他來，怎麽辦？”

“我只是暫時離開。”海若提高了聲音，他就這麽好嗎？小白幫他，沒有記憶的水霓也要偏著他。

水霓見勸不住，終於點點頭。

海若喚了小白過來，一言不發一路徑直向秦皇陵墓奔去。

雖然小白解釋了，但她還是無法釋懷。只怪三百年前她好心卻辦了壞事，化形丹藥力過強，讓小白化形備受煎熬，那時恰巧花空花路過，救了它，只是化形卻失敗了。

小白許諾他一個條件，正逢水霓再度凝形的關鍵時刻，他就讓它救了她。

多麽合理的解釋，她想怪罪，最終該怪的，卻只有她自己。

水霓目送她離開，轉身湊近木屋前那一條潺潺不絕的河水，中指微扣，捏出一道法訣，水波劃出一圈圈漩渦，凝成了人形模樣，“何事？”是花空花。

“大人，她出去了。”

“去了哪裏？”

“對不起，我不知道。渺川大人。”

“多謝。”花空花的身影倏然消散，“我知道，若是以後你想起一切，必定不願隱瞞海若。但是，水元珠的事，希望你，守口如瓶。”

“是，大人。”水霓眨眨眼，那個海若，真的對自己很重要嗎？嘆了口氣，只是她一直都沒有想過，這位大人，竟是……原本合一的水元珠渺川……

小白帶著海若已經走出很遠了，花空花追上時，兩個已經進入陵墓。

“他果然是心狠手辣的性子……”海若暗想，這陵墓火燒水淹刀山劍陣的，若沒有小白，憑她現在的修為，肯定會死的很慘。

縱然如此，小白也受傷不少。

這是座新陵，卻陰森森充斥著怨氣，這裏死去的人都成了怨靈。嬴政為保陵墓的寧靜，活埋了那些造墓之人。

“小白，你沒事吧……”

雪狼王舔了舔前爪上一道血印，轉頭道，“還好，不要擔心。”

卻發現一道鬼影飛速襲來，這次，必定躲不開了……“海若，快趴下！”

“住手……”一團水光掠過，帶著怒火的聲音。

鬼影仿佛遇到天敵一般，立刻就收了攻勢，乖覺的飄蕩在原地不敢多動。

“空花……”雪狼驚喜道，海若定了定神，“你怎麽來了？”

“不放心你。”

“我不需要你假好心。”從他為救了水霓折損了大半修為起，她就知道，她已經不能這麽敵視他。可是有些事情，不是說揭過就能過的。水霓失憶，水煜還有其他四靈的沈睡，只是因為他，和她。她又怎麽能騙過自己，說這一切未曾發生過。

花空花依舊是白衣，彼岸花印鮮艷而灼眼。“這裏的怨靈很多，你該知道的，我常年身在陰司，有我在，他們會收斂許多。”

海若沈默。

他就知道這算是默許了。

嬴政聽從徐福建議，將陵墓修建在這裏，保桃夭元神不散以求來日覆活之法，卻也讓這裏怨靈比陰司，還兇殘許多，她是不怕死，卻不能不考慮小白。

主墓室擺了一道棺木，嬴政靜靜躺著，蒼老了，卻依然帶有一種鋒芒畢露。

水銀為江海湖泊，明珠為日月星辰，甚至林林總總的人造山峰綠樹也不少。一眼看去，似乎只是豪華了些，並沒有什麽異常。

“他，一直不願入下一輪回。不過前些日子，陰司六殿派了許多鬼差去，抓了他扔去下一輪回了。”花空花看著中央透明的棺木，難得出聲說了句。

“哦？”海若倒有些驚訝，陰司六殿如今竟這樣寬容？“那些執著於前塵的人，陰司不是一直會扔了他們進你的忘川嗎？”忘川充斥著人界怨氣，掉進去，化骨消肉，死無葬身之地。

“因為他統一天下的功勞，陰司不好做的太過。”

海若點點頭，隨手從那碧色蔥蔥的假山林中摘了一株出來，枝丫一落地，幻化出一道模糊的人影，發間正是當年海若送出的玉簪。海若看著她問他們，“你們覺得，還能救嗎？”那個徐福倒也聰明，知道將她幻化成假樹藏著，否則陵墓中一株桃樹，想想也覺得怪異。

小白倒是先開了口，“因為天罰，她的元神已千瘡百孔，雖然如今因為這裏的靈氣還吊著沒有消散，但恐怕也存在不了多久了。”

“海若……”那道人影卻突然凝實了些，粉色流仙裙顯露出它原本的模樣。

“桃夭。”

“他……走了嗎？”桃夭飛向那道棺木，隔著透明的水晶棺看著他。

“嗯。”

“那就好……他也累了，該休息休息了。”

桃夭拔出那枚玉簪，紅色流光帶著它飛到海若面前，“我就知道你不一樣。雖然不知道你當初送我這玉簪有何用意，但也始終帶著，如今我恐怕，沒有運氣再帶著它了。海若，謝謝你，雙溪那曲浮生醉，真的很好。”

海若接過，看著那抹紅影一點點消散。

“桃之夭夭，灼灼其華。

之子於歸，宜其室家。

桃之夭夭，有賁其實。

之子於歸，宜其家室。

桃之夭夭，其葉蓁蓁。

之子於歸，宜其家人。”

一曲桃夭在民間傳唱時，卻沒有人知道，一朵名叫桃夭的桃花，悄然消散在世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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